原文:China is looking to its dynastic past to shape its future
作者:弗朗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
发表:2011年7月20日
本文由"译者"志愿者翻译并校对
本文参考了《金融时报》中文网上的同来源译文
7月1日,中国共产党庆祝了自己的90周年纪念。在之前的一些日子,电视广播里铺天盖地地播放着各种历史剧,讲述英勇的人民解放军战士和党员干部与各色敌人做斗争的事迹。中共内部出现了一个以重庆市委书记薄熙来为首的新毛派阵营,他们提倡在全国各地工作场所和学校唱红歌,比如《东方红》。亨利*基辛格(Henry
Kissinger)来中国为自己的新书进行宣传时,也出席了一场有大约7万人参加的唱红歌活动。
"红色文化"的复兴,与中共初创时"追求平等和社会公正"的理想没有半点联系。相反,由于近年来中国的不平等现象明显加剧,全国各地的党政领导如今推广红色文化,是把它作为一种增强稳定的手段。马克思主义歌曲《国际歌》没有得到推广,这首歌号召群众起来革命,当局唯恐它会暗示中国也有必要上演一场"阿拉伯之春"。
经历过文化大革命、岁数比较大的中国人,深知这场运动的惨烈之处,也明白新中国的未来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自己这一代人"决不让类似事情重演"的决心。中共领导人任期方面的限制,以及集体决策的安排,都是为了避免中国出现又一个毛泽东式的人物。但是,由于中共始终未曾允许对毛泽东的"遗赠"予以坦诚的评价,年轻一辈中国人今天可能会以一种怀旧情绪回望那个年代,以为那是一个以稳定和公有为特色的时代。
当然,中国的历史不是以1949年中共的胜利作为开始的。伴随着对中国传统哲学、历史和文学的严肃研究的复兴,在中共的叙事之外,正在形成另一种历史的叙事,这是令人兴奋的转折。毛泽东曾抨击孔子反动,但如今学术界却尝试在国际关系方面重新运用孔子的思想。2009年,美国学者杜维明离开哈佛燕京学社(Harvard-Yenching
Institute)前往北京大学任教,致力于宣扬儒家思想,视之为一种与西方哲学并驾齐驱的严肃伦理体系。学校里又开始定期讲授中国断代史,人们对于中国传统医学、音乐和艺术的兴趣重新浓厚起来。
中国政府已经同意,甚至是鼓励儒家的复兴。中国政府支持儒家思想的复兴,是为了给施行威权统治的现代中国提供一个正当的理由。西方历史理论肯定会把中国视为一项未完成的工程:自公元前221年秦朝统一中国以来,中国人或许已经缔造了一个强大的官僚国家,但却从未培养出法治与民主责任。当中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1911年灭亡之后,许多中国人对自己的制度丧失了信心,认为应当用西方制度取而代之。只有到了今天,中国作为一个大国重新崛起之后,才有人努力恢复这种中断了的传统。张维为等畅销书作家可能会辩称,中国并非一个尚未实现民主的国家,而是一个建立在有别于西方(但与之同样有效)的原则基础上的文明国家。
许多新儒家学者认为,在中国传统中,对政治权力加以约束,凭借的并非宪法和多党选举等正式规则、而是儒家的伦理道德,这就要求帝王们具备仁爱之心,而他们必须通过一个高度制度化的官僚体系实施统治。中国古代的学校里,确实有一套被称作"法家"的纯正权力学说,哲学家韩非子对这一学说进行了详尽阐释,而秦国则对其进行了冷酷的实践,并最终统一了中国。毛泽东青睐法家学说,并推动了它的复兴,这或许并不令人意外。但是,正如儒家学说取代法家学说、成为古代中国占据主宰地位的国家意识形态一样,当代儒家学者认为,与毛泽东时代相比,当今的中共在道义方面有着更好的根基。
中共自身对于这种儒家学说的复兴喜忧参半。在当今世界,自由民主已成为理所当然的意识形态,因此中共急于给自己找出其它的合法性来源。但与马列主义相比,儒家思想毕竟是一种真正更为本土化的产物,因此经过现代化改造的儒家思想构成了一种潜在威胁。或许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今年早些时候在天安门广场竖立起来的孔子雕像,几个月之后突然又被拆除了。
当代中国因此具备了两种可供选择的文化传统――新毛派思想和新儒家思想。作为民主思想的替代品,这两种思想目前在中国都得到了大力弘扬。新毛派思想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倒退,有可能轻易葬送中国人上一代人争取到的种种自由。新儒家则更为复杂:它既可能按照赞同自由民主的方式解读儒家学说,也可能成为中国狭隘的民族主义的基石。中国人必须找出自己的现代之路,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上述两种思想中,是否有一种能够承担提供政权合法性的重任――抑或两者最终能否共存,我们将拭目以待。
作者简介:福山是美国斯坦福大学弗里曼・斯伯格里国际问题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政治秩序的起源》一书的作者,"历史终结论"的提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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