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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0月27日星期四

德《明镜》周刊:中国心脏地区的德国鬼城

核心提示:在中国上海的郊区,安亭新镇是友德国人设计和建造的一座新城——但是入住率严重不足,加之配套设施不完善,这里还不如老城繁华。一场失败的异域风情移植项目变成了一座鬼城。

原文:Spiegel Online | A German Ghost Town in the Heart of China
时间:2011年10月12日
作者:Xifan Yang        
本文由“译者”志愿者“叶孤舟”翻译                                                              

中国人想要的是半木结构的建筑和中世纪的浪漫。但施佩尔(Speer)建筑公司认为自己更了解他们,它在上海郊区建造了一个现代化的德式住宅区。小区现在已经完工,但没人想住在那里,甚至连啤酒节也被取消了。

歌德穿着燕尾服,戴着月桂花冠,摆着pose,身边的席勒紧握着一个卷轴。两个青铜雕像自豪地守护着绿树环绕的砾鹅卵石铺就的广场。“过路的人总是问我这两个男人是谁,”一个炎热的夏天傍晚,等待顾客上门的咖啡馆老板说,“谁认识他们呢?”

德国最伟大的诗人被搬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度。这个广场毕竟不是魏玛或是海德堡,而是上海的某个郊区。安亭德国城(译注:即安亭新镇)远离中国人聚居的市中心30公里远,一个作为中国人试验品的典型德式住宅区,但它并不成功。

事实上,这是一座鬼城。街道空空荡荡,一个保安百无聊赖地坐在岗亭里,抛售的标牌随处可见。邮局已经建好,邮筒上写着“每天开启一次”,但聪明如你,一定不会扔一封信进去,里面还是空空如也,邮局仍然没有开门营业。

如果这是在西部旷野,也许会有风卷着草在大街上翻滚。

安亭德国城看上去像是斯图加特或卡塞尔的新型住宅小区,建筑物3-5层高,是包豪斯风格的功能式样——简洁的橙色和石灰绿色立面,内庭院中长着树林和灌木丛。整个小区占地一平方公里,而规划是要扩展到5平方公里。

小区是在2001年由总部位于法兰克福的阿尔伯特•施佩尔与合伙人建筑公司(Albert Speer & Partner)设计。施佩尔的父亲也是位著名的建筑师,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曾担任希特勒的首席建筑师、装备和战时生产部长。

小区离安亭的老城中心有几公里路,这个上海的繁忙卫星城镇簇拥着许多毫无特色的高楼。它紧邻汽车城,那里有大众汽车的中国工厂、各种汽车零部件生产商、研究机构以及上海F1赛车场。

复制古镇的需求

复制欧洲城镇是中国的时尚。上海附近有好几个例子,包括让人想起维多利亚时代的英格兰、以红色电话亭自夸的泰晤士小镇(译注:见文末的“相关阅读”,我们翻译过它的多图介绍。),以及在狭窄的砖房旁边硬要竖立一个风车的荷兰城。在中国南部,有一个哈斯塔特(Hashitate)村正在建设中,它是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世界遗产的奥地利村庄哈斯塔特彻头彻尾的翻版。

中国的开发商最初有一个为安亭建造一座德国古镇的想法,那种有半木结构的房子和拱门的古镇。但德国建筑师说服了市政当局,让他们建造一个现代化的、与对环境友好的德式住宅区,拥有双层玻璃和中央供热系统,来取代黑森林式的浪漫。

问题在于,几乎没有人想住在那里,安亭的规划是将有5万人居住。“这个城市计划本来要在2008年完工”,施佩尔公司驻中国代表戴友涵(Johannes Dell)说。但只有第一期建成。到了晚上,公寓街区中几乎看不到任何灯光。

尽管开发公司坚持说绝大多数公寓都已售出,但城市规划师估计只有五分之一的房子有人居住。

除了歌德与席勒的孤独雕像,安亭几乎找不到其他德国文化的痕迹。每年一度的啤酒节过去曾有来自德国的乐团队光顾,但现在已被取消。一个德国酒吧和德国面包店也已关门。这个地方唯一的德国餐馆Wirtshaus的经理住在新的小区,但他的餐馆却开在老城区。“那里有更多人光顾”,他说。

风水不好

于(音)某是安亭的一位房地产经纪人,很了解情况。她没有多少事做,有充足的时间来当导游。她步履轻快地走在大街上,领我进入一个看上去尚未完工的公寓。

于开门的时候遇到了一点麻烦,钥匙卡在门锁里了。当她终于打开门之后,一股建筑材料和化学物的难闻气味扑面而来,水泥墙裸露着,各种管道和蜘蛛网杂陈。“不可能卖出去的,“于说,”这个公寓已经好多年没人进来过了。”随后她解释了原因:窗户是东西向的。中国人喜欢的是窗户南北朝向的房子,这样的风水更好。

52岁的于对安亭了如指掌。她是2006年来的安亭,当时第一座建筑物刚刚建好。“公寓的价格过去相对较低,周围环境相当漂亮。”于说。围墙或是带倒钩的铁丝网这些在中国的现代住宅小区中司空见惯的东西在安亭是找不到的。相反,这里有的是绿地、运河与池塘。

建筑师戴友涵表示:“我们想打破中国大部分城市中的标识性的单调”。设计公司带着“传教式的热忱”试图创造开放的空间和透明度。硕大的庭院和宽广的街巷证明了这一雄心。但今天,他不得不承认:“中国人对此并无兴趣。”

上海同济大学的城市规划师王志军(音)赞扬德国人的美学概念和深思熟虑——理论上的。在实践中这个项目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基础设施的缺失。去年新开了一个轻轨车站,但却在安亭老城区,只有一条道路通到安亭德国城。小区被工业区和荒地环绕,与外界隔绝。对于城市的其他地区而言,它就像是“外来物”一样,王说。

“糟糕的管理”和路霸

第一户居民入住五年之后,建筑材料和碎石仍堆积在大型购物中心门口,里面实际上空空如也。购物中心邻近德国城中心广场,其标志是一座包豪斯风格的教堂,教堂有一个尖塔和一个浅灰色混凝土建造的厅堂。这是优先级上的错误,王说,“连学校和医院都没有,谁还会要一个教堂?”

戴友涵承认,签合同的时候他的公司“在与中国人打交道时缺乏经验”。中国人一直承诺提供必须的基础设施,但什么都没有。他公开指责这是一种“管理上的灾难”。

于某解释这对于居民意味着什么。垃圾箱塞满了,多少天都没有人清理,边上的垃圾袋沿着街道堆得到处都是。河道里开始有很多鱼,但当地的快餐店开始将废水排进河道之后,水变成了绿色。没人阻止他们。

于和其他邻居已经数不清向物业公司投诉过多少次了,但一点用都没有。当地政府不允许他们成立业委会。更进一步的问题是,原准备用来进行第二期开发的土地被隔壁的大众工厂用来为它们生产的新车做汽车公园。大众汽车的工人们每天驾车以100公里(60英里)的时速在街上呼啸而过,于说。“但没人会管这个,除非有一天谁被撞倒。”

建筑师戴友涵则以勇敢姿态面对这些对此勇敢面对。他说人们早晚会搬到安亭德国城来的。因为上海的房地产价格已经变得难以承受。他说安亭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误会:“中国人不想要一座德国城。他们只想要这个镇看上去像德国城。”

施佩尔将再也不会承接这样的样板城市合约,他补充说。

配图15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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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色的立面,功能性建筑。安亭德国城,靠近上海的卫星城,占地一平方公里。由德国建筑商Albert Speer und Partner设计,是一个现代化德国住宅区复制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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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设计的规划,小区要吸引数以千计的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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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流,池塘和绿色的空间,与现代中国居住区的高墙和铁丝网形成鲜明对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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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佩尔的建筑师戴友涵说:“我们想打破中国大部分城市中标识性的单调。”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中国人对此并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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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鬼城,街道空无一人。看上去似乎没有人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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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一度的啤酒节过去曾有来自德国的团队光顾,但现在已被取消。一个德国酒吧和一个德国面包店也已关门。这个地方唯一的德国餐馆Wirtshaus的经理住在新的小区,但他的餐馆却开在老城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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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rtshaus的经理说,安亭老城区有更多人光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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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诗人歌德和席勒的青铜雕像立在鹅卵石的广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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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连涂鸦也是规划好的。“中国人并不想要一个德国城。他们只是想要一个看上去像德国城的镇。”德国设计师戴友涵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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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亭德国城的一座公园。城市规划师估计小区中只有五分之一的公寓有人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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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局已经建好,但没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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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材料乱丢在人行道上。小镇有部分看上去没有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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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产经纪人于某展示一个毛坯公寓。“不可能卖出去的,“于说,”这个公寓已经好多年没人进来过了。”随后她解释了原因:窗户是东西向的。中国人喜欢的是窗户南北朝向的房子,这样的风水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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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想要复制一个浪漫的黑森林小镇,结果得到的是功能化的、隔热良好的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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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鬼城的过路人可能是去附近的大众汽车工厂。结果,德国的新汽车成为安亭德国城的普遍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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